燕子歸來尋舊壘
　　
　　 “不吃米，不吃水，三間堂屋借我住！”不知什么時候，一對矯健的紫燕飛來我家，不住聲地說著“話”。后來，就在我家陽臺西側頂棚抬梁邊銜泥壘了一個挺美觀的窩。
　　 聽燕子說“話”，那是小時候的事。每當燕子飛來，繞梁飛歇，不停唱歌之時，老人們就會異口同聲地說，這是燕子向我們借房子住。細聽起來，這“話”跟燕子說的完全一樣，最后還把那個“?。　弊值穆曇衾煤荛L。于是老人們便會教育我們，燕子是益鳥，專捉害蟲，有助于農(nóng)作物生長。我們小孩子也就敬之如神，從來不敢高聲去打擾它老人家，甚至還幫它們驅走黃貓與麻雀。
　　 徙居山城也有許多年頭了，幾番燕子飛來，我總在心里祈禱著：燕子，燕子，你就住下吧，我們會好好地照顧你們的?？墒牵瑤啄赀^去了，這燕子只是堪察一下“地形”，一直沒有壘窩安家的打算，這讓我們非常失落。后來，那對紫燕飛來，我們歡欣起舞，企盼著它們能住下來。感激這一對紫燕，它們竟然放寬了政策，向我們垂青了，這可是我們一家子的大喜事！紫燕徙來，這將給我們的生活平添了許多樂趣，至少我們在茶余飯后可以多一個關于紫燕的話題。
　　 于是，我們天天聆聽著紫燕對唱著的情歌；我們天天欣賞著紫燕繞梁翻飛的優(yōu)美舞姿；我們還可以天天觀賞著紫燕這大自然的建筑師壘窩的樂事。以后興許還可以美滋滋地觀看紫燕夫婦，如何生出燕卵；如何孵出雛燕；如何飛向空中捕捉蚊蠅，撲向田野叼來青蟲；如何用捉來的蟲子哺育雛燕；如何訓導雛燕；如何教飛雛燕……
　　 紫燕夫婦很為勤勞，也很有智慧。它們在距抬梁十幾公分的棚檐下，先用嘴啄去粉上去的石灰，大概是估計松散的石灰上不能承受燕窩的重量吧。然后夫婦雙雙早起，到田地里用嘴銜來稀泥，由下而上地壘窩。它們實在太辛苦了，一天幾十趟銜泥。一邊銜泥，一邊沾上去。幾天下來，窩底已被壘好。大約一個星期過去了，整個窩都被壘好了。于是他們開始修“門”。窩門橫向伸出，像張開的大魚的嘴巴。這樣的設計，可能是出于出入停歇方便的考慮吧。而離抬梁十幾公分壘窩，可能是出于防范隔壁鄰居小孩的破壞這個考慮。紫燕真?zhèn)€是神機妙算，這一年冬天，鄰居小孩用木棒給燕窩捅了一個洞洞。
　　 壘好了窩，紫燕夫婦又從外面銜來軟草樹葉，用這些軟物做床墊，以便讓母燕“坐月子”時臥得舒服一些?？墒牵鼈冦曔^來的除了軟草、樹葉，還有人類遺棄的細長的編絲繩。這編絲繩差點兒要了紫燕的命。一次紫公燕銜草進窩鋪好“床”以后就使勁地走出“家門”，殊不知左腳爪被編絲繩纏得十分緊，以致紫公燕起飛之時，就被這該死的編絲繩給拖住了后腿，它怎么也擺脫不了羈絆，只能讓編絲繩倒吊著掛在“門外”。母燕飛來，也不能施救，只得傷心地站在門邊望著公燕可憐的樣子啜泣。一見此番情景，我非常同情它們，于是用鐵鉤勾斷編絲繩，公燕終于得救了。
　　 過了一段時間，很少看見母燕出來活動了，我懷疑母燕也遭了公燕同樣的禍，從“門”里探望，只見母燕很安閑地呆在“家里”，這才想到母燕是在“坐月子”了。公燕時不時地飛來探望，還常常帶著“伴手”呢！公燕之來，噓寒問暖，幫母燕梳理羽毛，拿蟲子喂給母燕吃，日夜看護，不斷操勞，極盡了丈夫的職責。瞧這幸福的一對子！
　　 又過了幾個星期，公燕飛進飛出越來越頻繁了，神情也比往常好多了，歌聲更為嘹亮，舞姿更為優(yōu)美，看護更為細切。哦，它是沉浸在初為人父的喜悅之中哪！一天晚上，它們家中傳來細微的吱吱聲，吱吱吱，吱吱吱，接連不斷地叫。是小雛燕出世了，這可是紫燕夫婦的人生杰作喲！小夫婦樂開了懷，忙碌得不可開交。接著它們，輪番去捕蟲子，喂雛燕。公燕飛出，母燕守護；母燕飛走，公燕照顧。小家伙不僅食量大，而且隨地拉撒。一段時間，小夫婦嘴里叼進來的是蟲子；叼出去的是雛燕屎。硬把窩清理得干干凈凈。
　　 小家伙深夜還要鬧騰，于是母燕“吱”的一聲高叫，小家伙再也不敢出聲了。好幾個深夜，母燕都用此法鎮(zhèn)住了鬧騰的小家伙。后來，小夫婦逐漸地哺育大了五只小雛燕，教它們愛清潔，講衛(wèi)生。教它們不要在深夜吵鬧。小家伙們很聽話，再也不敢在深夜吵鬧；再也不在窩里隨地拉撒。往往翹著屁股把屎拉到“門”外去了，夜里也很安分地入眠。
　　 后來，五只小雛燕長齊了羽毛，試著想飛。于是小小夫婦倆把五個孩子護著出了家門，跌跌撞撞，忽忽閃閃地試飛。起初，飛一兩步，小家伙怕摔下去，飛一下，拼命往門口擠。后來，飛得遠一點了，一家七口都飛到我家的晾衣鐵架上。然后小家伙們在父母的翼護下，繞著衣架上下翻飛。好幾次都跌到我的陽臺上，又拼命地飛向衣架。每天都在父母的翼護下繞衣架飛，由這個衣架飛到那個衣架，還飛到鄰居家的衣架上去。在一個晴朗的下午，紫燕一家云游去了，吱吱吱地唱著歌，飛向遠處的電線，飛向更遠處的瓦檐；飛向遼闊的天空。第二天，第三天，都這樣遠飛。有大鳥掠過它們頭頂，一家子迅速聚攏，成群而飛。下大雨了，它們在雨中穿梭，迅即飛到屋檐下，抖去身上雨水，梳理讓雨水打濕沾到一塊的羽毛。
　　 深秋的時候，紫燕一家子飛向了更溫暖的南方。第二年春天，紫燕兄妹五個飛回了舊壘，其中兩只留下來，又演繹著它們父母當初的故事。第三年也是如此。往后就再也沒有紫燕回歸了，也許是它們找到了更合適的家了。